正在收听万能青年旅店这位UP这段时间又更了很多文章,我这里做一个合集
未述传说:宗像羊朗与左大臣系列
一
【资料图】
★宗像羊朗观点★
1985年秋,生日的那天,我提着时闪时不闪的东芝牌手电筒摸索在一片黑暗的森林里。
不,把跟随说成摸索的话有点不尊重领路的祖父,虽然他是极严厉的人,但我至今学到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知识全都是他的功劳。
也是因为有他的教导,我今天才有机会来到这座位于三重县尾鹫市的便石山,参与移动要sh……
“羊朗!你一个人在后面嘀咕什么?还不跟上!”
“啊!是!”
自小我便知道,做事时走神会引得祖父骂声,但今晚实在令我难以平静,因为这是如此激动人心的一夜,特别的成人礼。
默默跟了一路,祖父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他说:
“羊朗!上前来。”
我快步来到祖父身边,一基破旧,表面红漆已尽数剥落的鸟居出现在我眼前,残破程度十分严重,左边的柱尚在,但控柱已经腐坏断裂,右边的柱完全倒塌导致应该在两根柱之间起链接作用的贯无力地朝一方斜倾着。
抬头看,神额和我想的一样,早就不在原本的地方挂着了。
这是一处荒废已久的神社,普通人没兴趣来的地方,但我们把它叫作废墟,找到它就代表地方来对了。
见我想扶正杂草里静静躺着的神额,祖父又吼了一句:
“多余的事不要做!赶紧找!”
“哦……是!”
如你所见,我是带着任务来这里的,但请不要误以为我是小偷,已经荒废的神社没什么可偷,在成年当天把自己以盗窃罪送进警局也不是我的爱好。
我来找一块石头。
一块带着奇怪花纹,像宗教祭品的石头。
★???观点★
老宗像来了,比印象中更老了,这次还带了个陌生的年轻面孔,那个小鬼一到场就对脚下的草垛伸手,摸啥呢摸,我在那吗?还是这年头,年轻闭门师的素养越来越差了?老宗像也没长进,张口就对那个年轻人一顿骂,臭脾气没变过。两人就在破门周围走来走去,迟迟不走向我这边,什么嘛,当初还是他亲手埋的我,才几十年不见真就老糊涂了啊?算了,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上天都祝我这次一定能成功。
★宗像羊朗观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十分钟?还是一个小时以上,我在心里默数着,寂静的深夜,时间仿佛被冻结一样漫长。
直到一阵尖锐的吱吱声出现,这般可怕的沉默才得以被打破。
“吱吱吱,老宗像——”
“别来无恙啊,要石。”
“别叫我要石!我不叫那个名字!吱唧(仿佛碎石划过玻璃的声音 ”
“地点变更了,我们要把你送去东京。”
(原著是明治三十四年,但我配合剧情改了。)
一只硕大的灰鼠从长度足以遮盖住小腿的草里冒出来,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祖父冷静地跟它交流着,但对方的情绪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激烈。
“闭嘴!我不是要石!我不该被关在一个地方上百年就为了你们这群自私的人类!”
老鼠前肢不着地,以两只后腿为支撑站了起来,骂激动了这是。
“哼!”
祖父冷哼一声,不满地看着它。
“本以为履行神职能让你成熟点,想不到毫无长进,你根本不配这份神圣的职责……”
“你 说 什 么!?你以为我心甘情愿是吗……!”
我急忙来到他们中间,一只手臂阻拦一方说道:
“二位都消消气,消消气,我们还要协力完成移动要石的任务不是吗?祖父您也别那么激动,跟孩子一般见识……”
“孩子?!羊朗,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孩子,”
但是要石的声音就是很小孩子啊……
幼幼的嘶哑的怒音,即使事先知道它们自古就存在,也很难让人不往小了里想呀……
“把众多生灵的命运交给这种幼稚的神,真是不幸!”
嘭!
有什么东西碎了,我不安地想到,这次交谈破裂了,要石的移动大多不是风平浪静,但其结果涉及生物之广,即使双方不情不愿也能勉强合作,闭门师和要石产生如此激烈的对立还是我所听说的第一次。
灰鼠怒气冲冲地把尾巴一扫,打在勉强活着的左柱上,下一秒,柱身连同我偷偷扶起来的神额一齐截断了。
“去拯救世界吧,宗像德次,”
“要石!你干什么!”
祖父惊怒地大喊,我从没见过他如此火爆。
“给你当英雄的机会……”
灰鼠尖着嗓子说出这句阴凄的话后,隐入黑暗,消失不见了。
二
★宗像羊朗观点★
“呵哧……呵哧……”
四周的景物在飞速倒退。
我仗着手电筒中传来的微弱的亮光,努力辨认着脚下的路。
半山腰有处院落,站在齐腰的围墙前,我双手合十,对冒犯此地向产土神致歉,然后我伸手推开吱呀作响的栅栏,斜切过这座杂草丛生的小院。
接着往前走,出现了一道从黑暗中延伸出来,径直挡在我面前,另一头又再度奔赴进黑夜的铁丝网。它的高度比围墙高,比我还高,并且没有固定支撑,风一吹就会摇晃发怵。
没办法,我只能顺着铁丝网延伸的轨迹一路摸索,试图找到一个可以容纳我通过的“漏洞”。
踩在没有铺设柏油的山路直直往下走,随着呼吸变得急促,在深秋的影响下,口中呼出的白烟也跟着增多。
突然,横在我眼前的树林向两边退开,露出了一片宽敞的视野。
斜着往下看就是几十盏通明的灯火,在漆黑夜晚中如同伏地的巨人般的工厂笼罩在深深的阴影里,工厂上方是仿佛被天丛云剑干净利落切开的峭壁,在月亮的指引下,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地方。
牢固了一路的铁丝网,在那儿破开一个大洞,沐浴着月光微微摇摆,像飘扬的白巾。
虽然沿着蜿蜒的迂回路径走上好一段时间,但成功突破此难还是很鼓舞士气的!
虽然这个士从头到尾就只有我一人。
“羊朗,追回要石,把它插进东京的后门……咳咳……去吧!你一定要做到……”
要石逃跑后,祖父如此叮嘱我。
他老人家的身体不能承担追击要石的任务,所以我们兵分两路,由我去捕捉要石,在那之前,东京的后门会由他和当地闭门师共同看守。
但为了避免误会我还是得事先声明,门我从小就被训练如何关闭,追捕要石却是头次。
真的能顺利找回来就好了……
……不。
必须找回来。
通过铁丝网之后,又是一段窒碍难行的土石路与陡峭的坡道,我默默攀爬,一边思考拿什么方法找要石。
巨大的灰鼠,嗯……这么显眼啊?那目击者大抵也是存在的。
一夜追踪至此,也有路过一小片墓园,经过一间无人驻守的寺庙,没能亲眼见到但有生活的气息从林子里传来,野营的人多半也有吧。
黎明时分我拨开最后一根树枝,踏进尾鹫市。
十月的早晨五点,可以称之为冷气的空气疯狂涌入胸腔。
浑身湿漉的我一站在街道上,海风混杂着鱼类的腥咸味就飘了过来,这让老家是岐阜县的我颇为不适。
(日本地图,尾鹫沿海,岐阜内陆。原著没提宗像家在哪所以我自行安排了。)
不过港口有港口的好处,那就是旅店特别多,而且物价极低。
简简单单找了家落脚,我冲了澡,拿熨斗熨干了衣服,吃着老板娘好心多送的饭团就开始打听消息。
“诶?你说趴着有小腿那么高,还能站起来的老鼠?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卸货的渔家大叔听完我的问题后一脸“你在糊弄我吗?”的表情,用铜铃大的眼睛瞪我。
也对哈,要石是有智慧的,起码不会当众用两条腿过街。
把这个线索作为次要好了。
“唔……巨大的灰色老鼠是吗?啊啊,有呢,”
第二个打听的对象是每天凌晨四点就会起来准备食材的早餐店老婆婆。
她眯着几乎看不见的眼睛,砸吧了好几次嘴后突然说到。
“您说真的吗!”
我激动地握紧她的手。
“最近经常在灶台底下,发现大如木屐的老鼠……呦呵呵……”
她握着我的手腕拉我进她店里。
把我按在一张凳子上后捧出一碗味增汤和一碟冒着香气,看样子是刚刚烧好的鱼。
“它们很喜欢老妇我的手艺……呦呵呵……”
“呃……大概不是……”
我无奈地回答她,不过还是忍着饱腹感吃完了这顿强买强卖的饭。
日上竿头,时间的流逝并未随我调查进入停滞而停下脚步等我。
“真是的……到底去哪里了啊……”
阳光已经大起,但四周仍充斥着薄薄的雾气,我额头上淌着汗,身上的衣服却因为湿冷的空气而紧紧贴合在肌肤上。
静静停下来,我泄气般地坐到路边的石盘上。
脚下一片黑色液体在不断流动,我急忙抬起脚,免得粘上鞋子。
谁家石油翻啦!?我很想这么问。
但是下一秒,
山林里有鸟雀倏地飞出,叽叽喳喳盘旋在所有人头顶,令人焦躁不安。
不对……!可是,明明没有出现?
熟悉的前奏让我猛地起身,脚下的“液体”也因为我的介入四散开来,这时我才看清,根本不是什么黑色的液体,而是密密麻麻,一大片拥挤的暗红体色蚂蚁。
最后,我看向脚下坚固的石头路面,期待它能反驳我的猜测。
鞋底在震动,
但是我还抱有一丝期望。
房屋开始摇晃,
但是动作轻微,并不能决定……
我被不容抗拒的力量弹向空中,
短暂停留一秒后颠簸着重回地面。
“为什么?!蚓厄在哪里?!!”
视线迅速扫过天空,除了由无数鸟雀组成的黑云不安地涌动外,就只剩像往常一样,散发金光的薄云静静漂浮着。
门不在附近,在我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怎么怎么?!地震了?”
“地震啦!孩子妈,快跑!”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并排在一起的低矮建筑里,传来高低起伏的吼叫声,没过多久,不管是今早我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一大批人,涌到了我所在的马路。
“阿婆!这边!”
早上卖我早餐的老婆婆被我眼尖地发现,我急忙上前扶住她,让她坐到我刚刚坐的石盘上。
几个大汉也出声安抚着周围的老幼。
“谁家有收音机——!听听现在什么情况?”
我喊出一句,随后就有个脸上布满雀斑的年轻人回应我。
“各位听众朋友,今早八点四十分左右,在三重县尾鹫市北上三十余公里的地方,发生了最大烈度不到四级的地震,震源尚未查明,本次地震不存在引发海啸的危险,此外,目前还未收到有关人员伤亡的信息,我台持续跟进中……”
了解完最新情况后我长舒一口气,地震只有短暂的一瞬,说明被附近的闭门师及时关闭了,不知道是不是祖父。
啊……
我懊恼地蹲下。
一扇后门刚刚被关上了,可我白白浪费了半天的时间却还什么都没有做到。
祖父的嘱托我真的能完成吗?
一个做不好,引发的灾难该让多少人流离失所……
我再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孩子……”
手背传来粗糙的摩擦声。
是老婆婆,她用她那快睁不开的眼睛温柔地注视我。
“为什么要一脸自责的表情呢?老婆子虽然什么都不懂,但这不是你的错吧?”
“阿婆,我……”
“即使很忙,也不要忘记吃饭。”
是哦,原来这个老人把我的焦急都看在眼里,还自顾自地带我吃饭,只是她不知道我已经吃过了,原来是这样。
“您煮的饭……很好吃^^”
“呦呵呵……连老鼠都喜欢老妇的手艺呢……”
和婆婆的谈话,让我感觉自己身体轻了些,好受了些。
“下一则报道,高冢公园惊现一只体型巨大的老鼠,它通体呈灰色,目光灵动,更有知情人称曾听过这只老鼠窃窃私语口吐人言,有关部门在Kisei Expressway轨道线上发现了它的踪迹,据专家推断,它的下一次出现可能在大纪町,请广大民众积极配合搜寻……”
“!!!”
是它!
我激动地抓住收音机,仿佛下一秒就会从中蹦出要石的详细位置。
“阿婆……!”
我看向跟着我一起站起来,毫不掩饰担忧之情的老婆婆说。
“谢谢您!我要出发了!”
她先是面露难色,但很快又散去,笑着对我点点头。
就像要回应祖父和她的期待一样,我头也不回地向船津站的方向跑去。
三
★宗像羊朗观点★
搭乘清早第一班电车,我看到始神茶屋 楢的员工正好支起他家的旗杆,旗布上用鲜艳的颜料勾勒出生鱼片和饭团的形状,伴随清风扬起,看着就让人很想去光顾一次。
再往前行驶几分钟,広禅院的门前有几名年轻僧众在打扫路面,对于能忍耐清修的人,我一向很是佩服。
“各位乘客请注意,船津线,三木里—泷原方向的列车,将于二十分钟后,抵达三野濑站,前往三浦公民館和高冢公园的乘客,请于此处下车……”
等抓住要石,一定给自己放几天假。
心里这么想着,我稍稍隐入梦乡。
上午十点十分,列车正式抵达伊势柏崎站,我跟着同站的几位乘客下了车。
车站前,站满即将分别的爱人,朋友,家人。
“那么,一路平安啊。”
“下次再一起出来玩吧。”
“花苗,爸爸要走喽,快亲一个MuaMua——”
诸如此类的对话包围着这处小小的站台,如果祖父也可以来到这里,想必会摆出一张严肃的表情,拍着我的肩膀说一定不能失败然后送我踏上旅途吧。
虽然我现在是下车,哈哈。
来到一家名叫Marusho Horumon的店,手触摸到门把之前就能闻到熏烤的香味,是饭店呢。
进入店内,喧闹热情的气氛和悲伤的站台形成鲜明对比,身居此处的人们相互碰撞彼此的酒杯,分享卖相极佳的美食,还有从这桌喝到那桌最终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欢乐联谊的。
我进来时,店里爆发出一阵异口同声的欢呼,还不等我反应,左手被人硬塞了一个酒瓶,右手两根烤串,两个大叔一人搭着我的一边肩膀,对我说:
“喝!喝呀!”
“吃好喝好……嗝~”
“诶……不是,先生,我是有别的事情……”
我连连退后,试图把身子从他们的招待下脱离出来。
“嗯?!”
俩人也跟着把脸促近,一副不吃就不准你走的表情,我心一横,把酒灌下半数,再乐呵呵地开始吃烤串,这才感觉锐利的视线柔和了几分。
“吱呀——”
门开了,新的“成员”来了。新的欢呼响起。
他俩对视几秒,皆是满意地点点头,就放开我,拿着新的“装备”往门那边走去。
“保佑你”
在心里对不知名,不知面的下一位祈福后,我来到收银台。
招待员是一个身高和我差不多的男生,脸看上去还很稚嫩,大概高一吗?
他歉意地对我笑了笑。
“吓着你了吧?田口叔和今井叔这样我也很困扰呢。”
“那两位叔叔很有趣,”
我拿出钱包,说:
“刚刚的啤酒和肉多少钱?我付给你。”
“不用不用,”
他摆摆手。
“用今井叔的话来说,这就是交朋友的心意。”
“我的名字叫宗像羊朗。”
“你好!羊朗,我是丸正,丸正缶。”
“哈哈,什么啊你这名字,酒杯吗?”
(缶:古代一种盛酒的瓦器,大腹小口,有盖。)
“啊哈……”
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
“或许吧,可能有这家酒肆的原因。”
我向缶打听有关要石的消息,把要石化形的灰鼠描述给他。
他听完沉默不语,愧疚地告诉我自己并不知情。
“抱歉啊羊朗,你说的老鼠我今早也从电视里听说了,但并没有在这附近看到。”
见我情绪有些低落,缶又急忙找补道:
“不过你放心,大纪町现在掀起了一股‘找鼠热’,想来很快就会有目击者出现的。”
“缶——再拿两箱酒来呀!”
“哦哦!来啦!”
看样子田口和今井两位大叔的酒已经喝完了,此时正嚷嚷着让缶再送点过去。
缶先是进厨房拿了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在我面前。
“不用太担心的,羊朗。”
然后抱起装酒的箱子,从我身边经过。
将竹签扎进细嫩的果肉,再挑起来一口含进嘴里,甜到快腻的滋味瞬间迸发,充斥整个口腔,我满足地撑着脸颊,一块一块往嘴里送。
“小子……”
“够了够了,不用再添啦~”
“……小鬼!”
我猛地睁开眼睛,停止幻想。
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杵着拐杖,在收银台里边儿用不善的眼光打量我。
“啊……”
我尴尬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你是谁?”
她看着我,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我是……缶的朋友……诶嘿嘿……”
“是吗?生面孔啊。”
“刚认识的朋友……”
我低下头,对老人解释到。
她听完后哼哼唧唧了几声,像是接受了这个设定。
“看见最里面那两张桌子了吗?”
我扭过头,有两桌客人正向这边走。
“看到了……啊不,被挡住了……”
“你明白就好,还不去收拾?”
“欸——!?”
老人努努嘴,不容我拒绝就自顾自去结账。
算了,我心想,就当吃掉人家水果的代价吧。
收拾到中途,缶一脸歉意地赶过来帮我。
“麻烦你了……羊朗,请不要责怪我奶奶,她没有欺负你的意思……!”
“诶,”
我摆摆手。
“奶奶她很可爱呢。”
“真感谢你的不计较……”
我笑着拍拍缶的背。
这家店的高峰期好像一直都在,不过仔细一想也理当如此,马上要乘坐电车离开的人在离别之前会和同伴来这里喝上一杯,以尽别离之苦,刚刚踏上这片土地的人也会来这里喝上一杯,庆祝自己又迈新了一步,想必就是这般反反复复,所以店里的客人才一直络绎不绝吧。
帮忙到午后两点二十,店内总算平静了下来,该吃吃,该喝喝的都离开了,缶说,六点以前再到达的客人,一般自己就用过午膳。
辛苦了。
我和他同时对彼此说出这句话,互相一愣,都笑了出来。
“想吃点什么?谢谢你今天帮忙,我请客吧!”
我向缶提出还想去附近找一下灰鼠的踪迹,他想了想说:
“那咱们去纪势庄吃吧?”
“纪势庄?”
“那是一座料理旅馆,在那里用餐的客人几乎都会临时住上几天,比来往不过半天的旅客更有目击的可能不是吗?”
要石今早就不在高冢公园了,说不定昨晚我还在山里摸索的时候,它便已经到过大纪町,与其寄希望于人来人往的站台,确实去短期旅馆得到线索的可能性更大。
“好啊,那就请让我占你这个便宜吧。”
给店门口挂上营业时间表:早8:00—午14:00,晚18:00——晚22:00。我跟着缶和奶奶前往他说的那家料理旅馆。
“羊朗,可以麻烦你陪我奶奶先去座位吗?我来点菜。”
到地方后,招待员先是在大厅内侧远远喊了一声欢迎光临,走近才冁然一笑:
“原来是缶和奶奶啊,今天专程带客人来的吗?”
缶点点头。
“羊朗,你没什么忌口吧?”
他试着向我询问。
“随便吃点就可以啦,总不能让你破费,奶奶,那我们先入座吧?”
和轻车熟路地前往后厨的缶暂别,我扶着奶奶,在招待员的带领下来到靠窗的餐桌。
今天早间还阳光明媚,午后却瞬间转了阴,我抬头朝天空望去,一片阴霾,带些许凉意的微风吹起我额前的刘海,令人心生焦躁。窗外的枝头站着一只麻雀,不停转它那圆啾的脑袋,总感觉。
“它在看我……”
“嗯?看什么?”
已经回来的缶好奇地问道。
“不,是我的错觉。”
收回视线,我发现桌子上多了一盘花生。
“餐前点,”
缶眨巴眨巴眼睛。
“厨房的熟人送的。”
“哦~?真受欢迎~~”
等到缶脸颊绯红的时候,我已经吞下了好几颗花生米。
不多时正餐上来了,首先是一人一碗的牛肉炒乌冬面,乌冬面因为用开水烫过并使用了凉水冷却,口感爽滑,富有劲道,炒熟的牛肉添加蚝油,盐,生抽,老抽,白糖,香葱调味,呈现的味道也十分出色。
肉松寿司,一口咬下去,其中混杂的黄瓜,胡萝卜,蛋皮,肉松,沙拉酱多种味道充斥了整个味蕾,它们被奇妙地组合在一起,再打散,是我今天最喜欢的菜。
然后是芦笋刺身,简单评价一下笋很爽脆,蘸料则有两种,一种是蒸鱼豉油加入小米辣碎,另一种是海鲜酱油加入绿芥末。
最后还有鲜虾天妇罗和北极虾天妇罗,给我的感觉倒是大差不差啦……挺脆的,嗯。
“多谢款待。”
美食下肚,我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一切都很美好,除了天空,我所说的情况更加严峻了,走出门外,山雨欲来的感觉扑面而来。
“真是糟糕的天气……”
缶嘟囔一句。
“羊朗!走啦!你在看什么?”
缶原本打算马上回到店里,不至于站在街上刮风吹雨,但他走了一截,发现身后似乎没有人跟来,于是他回头望去,我就杵在刚刚的位置没有动。
他手中牵着奶奶,无奈只得远远地对我喊。
而我仿佛没听见一般,和树梢上的麻雀眼对眼。
没错,就是那只在如此天气下也没有飞走,从头至尾一直注视我的麻雀。
“你是什么……”
“反应过来了吗?”
麻雀突然的口吐人言吓了我一跳,不过转瞬我的大脑便反应了过来。
“你是要石!你又变形了?”
“我就不长那样,”
它语气平静地说,看来有好好沟通的可能性。
“先不说这个,你往这家店的后山看一下。”
“?”
顺着它的话,我把目光放向纪势庄的后面,从这个角度看,就像房子长出一条尾巴一样,细长而模糊的红色长条状物体直冲天际。
“……蚓……蚓厄!”
怎么会?视线被巨大的墙体挡住了。
“不去吗?”
要石又缓缓开口道。
“当然得去啊!”
开什么玩笑,闭门师怎么可能放着门不管!
回头望了眼缶和奶奶,虽然相隔甚远,但我恍惚间能看见他担忧的双眼。
“抱歉……!我去去就回……”
喊出这一声,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我绕过旅馆,开始奔跑。
四
★宗像羊朗观点★
“要sh……东柱大人,您不是厌恶这一切吗?为何要帮我?”
沿着蚓厄生长轨迹赶往始发地的路上,我犹豫片刻,朝头顶噗呲噗呲扇动小翅膀的要石发问到。
为了不毁掉它看似还行的心情,我特地避免了要石这个名字,引用古籍上记载的“柱”称呼它。
头顶震动的声音骤停了一瞬。
还是惹它生气了吗?
“处理事情你比老宗像来得冷静,”
但它开口竟是难得的赞叹之语,这让我松了口气。
“那个老东西60年前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就固执到了骨子里。”
60年前……家书上有记载,曾在关东一带引发了巨大灾害的特级地震,但我可没听说那次事件还跟祖父有关系啊?
“不过他能力还行,”
要石哼了一声,言语中流露出一种肯定。
“关上东京后门他贡献了极大的力量,脾气归脾气,能力是另码子事。”
两人针锋相对的场景还在我脑海里闪烁,显得那样醒目。
“关上门之后我就走,”
要石见我沉默,又开口道:
“但我们的事不该牵连到无辜的生灵。”
“所以这是临时的合作吗?”
我抬头,望着它喊。
“你想如此称呼那就这样吧。要赶快了!”
要石突然一个急刹,整副身体像执行紧急制动避让的战斗机一样顿住。
“怎么了?”
我也不由停下脚步,对着景色已经换成古老树干的四周来回探视。
“从这边走。”
它一头撞进幽深阴冷的树林。
★要石观点★
身后传来摆弄荆棘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时不时会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刺扎到,发出吃痛的动静。
其实我骗了他,这条险阻的小道并不是唯一可通往的路,但的确是最快的,只要忽视一路上遭受的折磨……嘛,想当闭门师就得有好的体魄。
东柱,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了,最早的闭门师其实相当尊重我们,会修筑祭祀用的祠堂,像对待新房一样三天两头就往这儿跑,又是打扫又是供奉,那个时候,就连要石两个字听着都受用。
哎呀,多好,多质朴的人,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千百年前也是一群半大孩子围绕着我喊东柱大人……
东柱大人,您说,我也可以成为优秀的闭门师吗?
东柱大人,母亲今天跟我说了您的故事……您真了不起!
东柱大人,恳请您的庇佑,我出门了。
“东柱大人!”
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打乱了我心中思绪。
宗像羊朗指着前方大喊。
“看到了!”
我抬眼朝他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三块叠加在一起的巨石。
巨石呈一前两后,一下两上的姿态矗立,两块宽大的长条巨石如同屋檐一样压在整体更趋向于圆形的巨石上方,像在拱卫圆巨石,圆巨石则绑着一根打满结并缠上白带的麻绳。
“是海女石门。”
我找根枝头轻轻落下。
深红色的蚓厄就从三块巨石相交的缝隙中剧烈旋转不断喷涌而出,钻出来时很细很细,但窜上天空后立马就膨胀了数倍,肆虐着发出划破空气的刺耳声音。
“这种东西……!”
宗像羊朗拉高音量朝我问道:
“要怎么关啊!?”
仿佛置身狂风中的他不管是呼吸还是肢体动作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急促。
但我活过了漫长的岁月,什么稀奇古怪的门都不是没见过。
“我们得先知道,门究竟藏在石门里还是石门本身,不然就谈不上关门。”
再次振翅飞到宗像羊朗的右肩上,我生怕他听不清,把这句话大声地喊了出来。
他顶着周围肆虐的气流开始朝石门移动。
但蚓厄此前待的地方太小,导致它脱身之后变得更加狂暴,明明只是几十步的距离,如今却连前进一毫米都万分艰难。
宗像羊朗嘴里发出使出全力的低吼。
面目狰狞,紧咬牙关。
“再前进五米……”
他伸出一只手掌,连着五指的筋肉在他手背高高隆起,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做支撑。
海女石门那边发出呜呜的响动。
作为中心的圆巨石毫无征兆地爆炸了。
颜色更偏向黑红,更大体积的蚓厄伴随四散的碎屑冲上天空,一根瘦小的分支则不知是被挤压了生存空间还是意外,离开大部队,不偏不倚正好砸中宗像羊朗胸腔,把他打飞了出去。
我紧急升空,堪堪稳住身形。
“呜哇!”
他一口气飞出去数米,背部撞到树干才停下。
进度被拖拽回了起点,不,比刚开始时离目标还远。
烟尘散尽,巨石的内部空间终于亮了出来,只有一件东西在那里,正中停放着一座一米多高的神龛。
蚓厄就是从神龛的小门里源源不断往外喷涌的。
“喂!小子,没事吧?!”
回头看了眼宗像羊朗,他还斜靠在树下龇牙咧嘴。
感觉不太指望得上。
“就成功一次……”
几秒之间,我把身体改变成一头棕熊的模样。四只硕大的脚掌牢牢抓住地面,稳健地朝神龛走去。
来到离神龛就差伸出爪子的距离,我犹豫片刻,但还是深呼一口气后将爪子搭在了神龛的门上。
“没什么异常!太好了我马上关门……咦?”
熟悉的无力感袭裹我的全身,这具庞大的身躯一瞬间变得摇摇欲坠,毫不意外会被下一阵风刮倒,上回有这种感觉,还是千年前我第一次试图独自关门的时候。
糟糕了……我躺在地上,脸枕着供奉神龛的底座,只有眼睛还明亮。
地面在闪光,紧接着,一条条闪着金光的线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着一样,静静地从中浮出,“嗖”地冲向了天空。
“已经开始了……”
我眼里散发着绝望,待到蚓厄被金色的线完全攀上时,毁灭大地的灾难就会来临。
而这一切,所需不过短短数秒。
恍惚间,我好像听见了一种极为难受的喘息声,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输着“哈”“呃额”“呜呜”之类的词汇,是谁在为即将发生的一切恸哭吗?
一道人影踉跄地摔入我视野范围之内。
宗像羊朗撑起身子,将满是血污的手掌按在神龛小门上,他的嘴唇微颤,脸也有些发白。
一小淌血迹落在他裤脚下。
“你……!”
我试图呼唤他,但只看了他黯淡的双眼一眼便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经没有余力回应别的事了。
我不清楚那猛烈又突然的撞击给他造成了多大伤害,而后忍着怎样的痛苦站在这里。
“关上它!!”
我用尽全力嘶吼,宗像羊朗低着头,单臂撑住门扉,整只手臂肉眼可见地发出因用力而产生的颤抖。
“惶恐呼尊名,日不见之神……”
他嘶哑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就像久未开口的病人,一字一句传达地十分难受。
“古之祖先产土神,御赐山河长久远,不……咳咳!不胜惶恐!不胜惶恐!”
他整个人咳嗽起来,从喉管中吐出一口污血。
“恭敬万分——”
他握起一柄陈年的钥匙,钥匙闪出蓝色的光芒,那束蓝光从钥匙上升起,凝聚到了门上,与此同时,在我望不到的看台处,耀眼的光持续迸发出现,我知道,锁孔诞生了。
“就此奉还!”
随着他那声呼喊,尚存的石室剧烈摇晃起来,头顶上的蚓厄裂得四处飞散,响起了极度膨胀的泡泡破碎时的声音。
彩虹色的雨在下一秒倾倒在我们头上,然后天空恢复湛蓝,不安的情绪消失。
★宗像羊朗观点★
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米白色的天花板,我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清风从窗外吹进来。
缶端着水盆在门口出现,一双明目正好和我对上。
“你醒啦!”
他快步上前,把试图坐起来的我扶住。
“羊朗,还不可以乱动,你背后可是划出了一道很长很深的伤口。”
听了他的话我才发现,身上隐隐作痛的地方被洁白的纱布包裹着,散发出阵阵药的苦味。
“谢谢你……!”
我感激地看向缶,他笑了笑,坐在我床边。
“你离开后,我把奶奶送回家就顺着你进山的路寻你去了,有一只土狗突然窜出来咬住我的裤子不让我走,我驱赶未果,被它拖着结果居然找到了你,真是万物有灵,发现你时你身上的伤简直触目惊心……”
缶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则陷入了沉思,土狗大抵是要石的又一形态,现在门关上了,要石也不见踪迹,我又该如何知晓它的去向?
寻回要石并把它带去京都的任务迫在眉睫,可如今断了线索的我该以什么作为指引呢?
“羊朗……羊朗?”
“啊?”
思绪突然返回现实,我扭头看见缶正担忧地盯着我。
“抱歉我走神了……”
“不不,是我在你身体未愈的时候打扰了你的休息。”
我们互相道着歉,又同时轻笑出声。
“对了羊朗,早上有封信放在门口,是给你的。”
缶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我,我打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松坂市。
“这个字迹,是小朋友写的吧?”
缶摸着下巴思索到。
“噗……对对,是小朋友,我侄儿……”
想到要石以动物的模样艰难书写,失败了还用稚嫩的幼音发出吼叫,我就猛掐自己大腿,防止它此时可能正在窗外窥视我。
“额其实是我叔叔家养的宠物老鼠丢了,我跟着跑出来找,现在多半是找到了吧,喊我回去汇合了。”
明确了下一处要前往的地点,我准备找个理由从缶这里脱身。
“啊?可是你的伤……”
缶就和我预料的一样,对我要离开这件事持反对意见。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多待几天。
拍拍缶的肩膀,我在心里默默说到。
我能等,但需要要石镇压的土地等不了。
“小伤啦小伤!坐电车嘛,也不伤筋动骨,等我家里事情告一段落再来找你玩呀。”
“好……好吧,那你等着,我去给你换换药。”
缶转身出门,不多时拿着医药箱回来。
“背对我吧,我先把纱布拆下来。”
缶的动作就和他的语气一样温柔,我全程被一种酥痒感包裹,连什么时候换好的药都不知道。
“你的衣服已经烂了,不介意的话穿我的吧。”
缶又把散发着清香的白衬衫递给我,我两下给自己套上,开心地抖了抖。
“这次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从缶家里出来,我向站在门口目送我的缶和奶奶道谢。
奶奶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就又杵着拐走回屋内,缶上前围着我看了两圈,说:
“我还是不放心你。”
我回他一个强有力的拥抱,他苦笑。
“好啦,知道你恢复得不错了。”
随即我们松开彼此,我笑着把拳头伸到他面前,说:
“碰个拳!等我们再会。”
“好,”
他看着我的眼睛,也伸出拳,轻轻跟我撞在一起。
“那就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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